蓝雨
年仅12岁，就拿到英语专业的大专文凭。他计划在两年内拿到计算机本科毕业证书，然后到美国去读研究生。他是中国未来的比尔·盖茨吗？除了学习之外，和同龄孩子一起成长，对他来说是很关键的。 2000年2月14日，寒假后开学的第一天。12岁就大专毕业的小男孩丁磊走进了上海飞虹小学的校门，拿起已扔掉几年的小学课本，插班到六年级，为的是完成中断了的小学学业。
每年的12月是下半年度自学考试单科成绩公布的时间，1999年12月，对于上海市虹口区的12岁少年丁磊和父亲丁龙兴来说，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日子。丁磊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，领取了最后一门单科合格证书。凭借集齐的所有单科合格证书，丁磊在今年3月从上海外国语大学正式毕业。
年仅12岁，就拿到英语专业的大专文凭，丁磊是上海市年龄最小的大专毕业生，甚至可能创造了全国的新记录。从4岁开始，丁磊就跟父亲丁龙兴学起了英语，《走遍美国》是他的入门教材。那时候，在远洋轮船上做电报员的父亲经常不在家，一出海就是几个月。每次出门前，丁龙兴让丁磊自己看《走遍美国》，为的是培养儿子的语感。
一次出海归来，丁龙兴非常惊诧地发现丁磊自己按着录像带上的发音和书上的单词，竟然把一些单词对上了号。从儿子的无师自通中，丁龙兴意识到丁磊在学习英语方面的潜力，决定进一步有意识地把儿子往这方面引导。
1995年，上小学二年级的丁磊拿到了上海市通用英语考试的初级证书。当时，丁磊是拿到这种证书的上海市民中年龄最小的一个。从那时开始，这个刚刚比讲台高出一点、按常规应该念小学二年级的小男孩，就出现在自学考试的夜大辅导班，他的同学都比他大出一两倍，有许多还是爸爸的同龄人。参加英语自学考试，几乎耗尽了丁磊全部精力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或夜大学习，到学校去上课的时间反而越来越少，直至彻底停学。
12岁的小孩，就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，在很多人看来，丁磊就是神童。丁龙兴却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智力超常，“丁磊智力并非人们想像的那样超常。我没给他测过智商，就算给他测了智商，也绝对不会高，顶多是中等偏上一点点的水平。”丁磊确实不是神童，他第一次参加自学考试的科目是《英美概况》，成绩竟然是一个大鸭蛋。虽然知道英语试卷上的试题答案，但一个还没有认识几个汉字的8岁小男孩，根本无从下手，只好用汉语拼音作为汉字来答题。其他补考的好几门科目，情况也大都如此。如果是神童，一些简单的汉字应该是不会成为问题的。
由于家境的贫寒，丁磊的学习环境相当艰苦。祖孙三代四人、蜗居在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，实在容不下丁磊摆放一张写字台。在家学习会和家人互相影响，加上丁磊有支气管炎，老房子里空气流通不好，煤球炉散发出浓重的味道，丁磊呆得久了会透不过气。半年前，父子俩想出了到外面去学习的主意。不管刮风下雨，白天在附近的小花园边，晚上在人家的窗下，坐在一张小木凳上，废寝忘食地看书，渴了就拿出一只已经变形了的塑料矿泉水瓶，不管是冷是热地喝上几口。后来，丁磊家附近的临平路、唐山路口开了一家联华超市，丁磊每晚就坐在超市大玻璃窗下借着灯光读书。
拿到英语大专毕业证书，丁磊的下一个目标是攻读计算机本科。计划在两年内拿到计算机本科毕业证书，然后到美国去读研究生。目前，丁磊已经开始准备今年4月份举行的计算机专业自学考试。“只要我现在所有的考试成绩都在90分以上，就能申请到美国大学的奖学金，大概有50万元人民币。为了名牌大学和最喜欢的计算机专业，我得好好学习。”
丁磊出生才几个月时，家里便发生了一场变故，父母离了婚，丁磊被判给了妈妈抚养。4岁时，爸爸从妈妈那里得到了对丁磊的抚养权。从那时开始，丁磊便渐渐走上了一条和同龄的孩子们完全不同的道路。在爸爸的引导和督促下，他4岁就开始了学英语、学骑车、学武术。
“不管是学业、事业，还是性格、婚姻，我都希望他能比别人提早5到10年成熟，不要像我那样走那么多弯路。”之所以这么早就要教儿子学这些，丁龙兴自有他的理由，“我的本事只有在船上才有用武之地，在陆地上，我基本上是个没用的人，所以总想让他早早独立。”从丁磊4岁时开始，丁龙兴每天早上一边陪儿子晨跑，一边教他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。也许，这为丁磊学习英语进行了早期的启蒙。
丁龙兴希望自己无法克服的弱点，儿子不至于重蹈覆辙。“我从小性格就非常内向，不善于与人交往。我在一条有几十个人的船上做了3年报务员，但只叫得出船长一个人的名字。这种不善于与人交往的毛病，在我30岁回到陆地、回到人群中以后特别明显地体现出来。所以，我要从丁磊很小的时候就培养他独立、大胆的个性，日后要敢于和人交往。”
7岁那年的一天，丁磊参加的武术队组织到离家二十多里外的共青森林公园去活动。为了培养儿子独立的能力，丁龙兴要丁磊把出发的路线背熟，并塞给他一张上海市区地图，要他一个人从家中骑自行车去森林公园。
儿子长这么大，从没有一个人出远门，丁龙兴当然不会放心，他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在后面。看着儿子一路上不时停下来看地图找路，丁龙兴颇感欣慰。即使儿子走过共青森林公园的大门时浑然未觉，丁龙兴也没有叫住他，为的是等他自己转回来。丁磊兜了个大圈子再回到森林公园门口，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。丁磊看到几个师兄弟都由家长陪着而来，委屈得大哭起来。隐身在远处的丁龙兴，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去年举行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活动，丁磊也想报名参加，但吃不准人家会不会接受一个11岁的孩子参加比赛。丁龙兴找来了组织这次活动的梦想家乐园网络公司的地址，让丁磊自己骑着自行车到公司所在的市郊结合部去报名。丁磊一串流利的英文让接待的工作人员刮目相看，当问到他准备如何使用3000元的电子货币时，丁磊说，要给弟弟妹妹买一些他们从来没玩过的玩具、从来没吃过的东西，再买许多计算机的专业书籍，他罗列出的那一长串书名让工作人员瞠目。期间，网上广为传颂的那篇《他是中国未来的比尔·盖茨吗？》，就是几位工作人员描述见到丁磊时的情景。
为了锻炼儿子，丁龙兴的方法让很多父母觉得不近情理。
10岁时，丁磊的英语、计算机都已经有一定的水平。为了让他有个锻练的机会，也为让他敢于和陌生人打交道，丁龙兴从电话号码簿上随便选了一家电脑公司，让丁磊直接去毛遂自荐：每个星期来义务打半天工。
本来就不愿意和陌生人来往的丁磊硬着头皮进了这家公司的门，自我介绍说是学计算机的，英语很好，想到你们这里来义务打工。三次之后，丁磊实在惹烦了那家公司的经理，被当作捣乱的小孩，强行推了出来。丁龙兴告诉儿子：“你被人家拒绝是正常的，但是你不能放弃，如果你坚持努力，争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，一定会成功。”结果，丁磊义务为另外一家公司工作了几个月。
为了练好英语口语，丁龙兴在儿子6岁时就带他到人民公园的英语角。“丁磊胆子小，一跟陌生人说话就害怕，刚开始的时候，是去十次哭九次，每次都是我一再地鼓励他去和别人开口说话。随着他的英语越来越好，胆子也越来越大。他选择的说话对象从同龄人，到大学生，再到成年人，现在他已经不去英语角了，而是直接到外滩去找外国人说话。”虽然被外国人当小乞丐而遭到拒绝的时候很多，但只要遇到愿意和他说话的人，丁磊能和人家说上一两个小时，时间一长，丁磊逐渐练就了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。
尽管其他同学一学期才读完的课程，丁磊会在一两个星期里学完并通过考试，但丁磊取得大专文凭毋庸讳言地同他放弃其他功课学习关系密切。他把其他人学很多门功课的时间、精力，集中起来只学有限的几门课程，没有大的长进也说不过去。
“世上的事物总是不停地在变，今天看来非常有用的东西，可能明天就变得毫无价值。所以我认为应该拣最有用、最相关的东西先学，在以后的实践中，缺什么补什么。现在的教育制度是到大学才分专业的，而我是让丁磊从小就分专业。”丁龙兴对传统的技不压身观念进行了反驳：“人们自小到大一直受到这样的说教，不管有没有用，学了总归不会有坏处。如果有可能的话，当然是学得越多越好，但问题是人的精力和时间就这么多，为什么不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最有用的东西上？我们上中学的时候都学过三角函数，那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去背公式，同样的习题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遍，可是除了那些还继续搞相关学科的人，有几个还能记得三角函数的公式，有几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非得用三角函数才能解决的问题？当时那么用功地读书，现在看来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？”
正是基于父亲这样的教育思想，各门学科被丁磊分成了三个层次：没有兴趣也没用的，没有兴趣但有用的，感兴趣的。“我现在只对电脑有兴趣，最喜欢编程序，新的计算机语言是我最最想学的东西。虽然不想学英语和高等数学，但因为和我最喜欢的计算机有很大关系，不学不行。至于那些既不喜欢，又和实现我的目标没有多大关系的，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学习？”
实际上，丁磊还很害怕和人打交道。“我宁愿读书苦点，也不想和人打交道，那样又累又烦。如果想找人说话了，就到网上的聊天室去，不想说话了，关掉‘猫’就可以了。”丁磊描述的理想生活是这样的：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，岛上有座别墅，没有人，只有几只小狗和小猫。当然最少不了的是一台定级配置的电脑，每天干的事情就是上网聊天、玩游戏和改游戏。
丁磊二年级时的班主任丁佳楣老师说：“他上课的姿势就和别人不一样，别的小朋友感觉是在被动地学习。但丁磊总是一手拿着书，另一只手或者拿笔在书上圈圈点点，或者放在嘴边，好像是在思考，完全是一副大学生读书的姿势。一有不明白的地方，两道眉毛就拧在了一起。丁磊的自学能力、理解和提问的能力都明显比别的孩子强，善于发掘深层次的东西，这大概和自学考试对他的锻练是分不开的。”
不同的教育方式使丁磊比其他孩子早熟，在学习上很有想法，但在其他方面，早熟的丁磊显得较为苦闷。
丁磊和小朋友的共同语言不多，几乎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在想什么。只有和他武术队的师兄师弟在一起的时候，他才会像个小孩那样嬉闹。
丁磊的早熟，确实在很多方面和场合值得推敲。作文最能表达一个人的思想，丁磊作文却总也写不好。在同校的小朋友中，丁磊的生活经历算得上是最丰富的了，生活中可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，但他的作文总是只有骨头没有肉，从来不把丰富的经历写进作文。很明显是对生活的理解，太单调和生硬。
华东师范大学教科院杜成宪副院长在接受采访时说，即便丁磊是超常儿童，也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得文凭。除了学习之外，和同龄孩子一起成长，对他来说是很关键的。有很多少年大学生除了念书以外什么都不懂，就是因为由于“跳”过和同龄孩子一起成长的阶段，而他们的心智并没有成长。
丁磊是不是神童，并不重要，引起广泛争议的是丁磊该不该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课程。按照现行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》规定，适龄孩子必须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。也就是说，虽然丁磊先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，但也必须读完初中。
（《中国青年》第7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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